那年,我的人生跌入低谷。辛辛苦苦用实力争取到的职位却被别人顶替,于是,一肚子的委屈化为消极的阴霾,在工作中变得敷衍了事。结果可想而知,不久我被公司委婉地扫地出门。
我把自己关在家里,感觉世界一片灰暗。灰头灰脸的日子里,父亲没有给我安慰,依旧气定神闲地侍弄他的盆景。父亲痴迷盆景,小小的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生机盎然的盆景,浇水,施肥,捏弯儿,造型,一忙就是一整天。过了好些日子,父亲突然乐呵呵地叫我出来,一起欣赏他的盆景。他指着自己最得意的盆景说,我这盆景有人出3万买呢,可是,你知道当初我从山里拿回来的树桩是什么样子吗?嘿,别提了,本来是一个老头当柴火烧的呢,经过这些年的培养竟然升值了。
我疑惑地看着那盆景,果然,根部千疮百孔,枝条七拐八扭,但老树勃发,岁月沧桑别有一番韵味。父亲笑呵呵地说,我想我这盆景的价值无非在于我对它多年的锤炼,你看我穿凿它,让它的根有了岁月的痕迹,我绑扎它,使它的枝条更富美感。听父亲娓娓而谈,我心里一动,父亲莫非要告诉我,人也一样,有了挫折困难的锤炼,才有了生活的韵味,才有了人的价值?
但父亲没有说,而是见我有了兴趣,便约我陪他到山里转一遭,找盆景素材去。山上阳光很明媚,温暖而舒心。正走得气喘吁吁,父亲却突然停下来,如获珍宝地对我说,你看,终于找到好东西了。我顺着他手指一看,什么呀,一堆沤烂了的枯树桩,虫蛀蚁咬已经惨不忍睹。见我失望,父亲却笑着说,别愣着,帮我拿回家去,最近我要做一个枯木盆景呢!虽然我不明白,但还是帮父亲把一堆烂木头背回了家。一个下午,父亲都不闲着,把烂木头洗净烘干,打磨,上蜡。天渐渐晚了,我无聊地在院子里拨弄父亲的盆景,而父亲却突然大叫我的名字。我进屋一看,顿时目瞪口呆,这哪里还是一堆烂木头,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气势恢宏的山水画,枯木化成的山崖峭壁巍峨高耸,峭壁上树木繁茂而坚韧,山谷中却江水滔滔。我顿时惊叹于父亲的巧手,活脱脱把大好河山用一堆枯木浓缩,让人浮想联翩。
父亲拉着我坐下,然后突然问我,有什么感想。我恍然间明白,父亲其实想告诉我的,是关于我的工作、生活和人生。就如父亲给我展示的两盆盆景,一个人,只有经历挫折的锤炼才有了价值,一个人的价值,有时候在某个地方可能如一堆烂木头,可是换个环境,却是充满诗意的盆景。对于生活中的事儿,如果换个眼光、换个角度去看待,风景或许大为不同,平凡的眼光看到了烂木头,而用艺术趣味的眼光去看,看到的却是满眼美好。
父亲从未正儿八经地送我东西,但这两盆盆景却送给了我。这两盆盆景一直激励着我,在挫折中重新上路,直到顺风顺水。 (作者:冯海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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